四川盆地西緣，我國地形第一級階梯與第二級階梯陡跌轉(zhuǎn)換，一座有著2000多年歷史的古城屹立其間。

【資料圖】

她的西面是雄偉的二郎山，西北是險峻的夾金山，南面是蔥郁的大相嶺。從盆地東來的暖濕氣流在此遭遇高山阻擋，化為綿綿煙雨，孕育出她曼妙的豐姿。

雅安，被譽為“天府之肺”“中國雨城”。自秦代設縣以來，這里文脈不絕，弦歌不輟。她是國寶大熊貓的老家，是聞名遐邇的茶鄉(xiāng)，是茶馬古道的起點。生態(tài)保護、綠色發(fā)展、文旅營城在此奏響了一部優(yōu)美的樂章，如平羌江的月影裊裊婷婷，如蒙山頂上的新茶回味悠長。

大熊貓從這里走向世界

箭竹林中，一個胖乎乎的黑白色身影突然閃現(xiàn)。這是一種從遠古走來的物種，更是今天全世界的“團寵”——大熊貓。

科學家研究發(fā)現(xiàn)，大熊貓在地球這個藍色星球的第一次漫步，是在800萬年前。滄海桑田中，大熊貓與氣候變化同進退，在雅安的崇山峻嶺間不斷進化，頑強生存。

晉代學者郭璞在其所注《山海經(jīng)·中山經(jīng)》中記載：“邛崍山，在漢嘉嚴道，有九折坂，出貊。貊似熊而黑白駁。亦食銅鐵。”嚴道，便是今天的雅安滎經(jīng)縣。

1862年，法國博物學家阿爾芒·戴維踏上了到中國尋找動植物的旅程。7年后，他來到地處夾金山南麓的穆坪(今寶興縣)，第一次見到被當?shù)厝朔Q為“黑白熊”的動物。阿爾芒·戴維見到活體大熊貓的這一天被定為“大熊貓發(fā)現(xiàn)日”，雅安則成為大熊貓科學發(fā)現(xiàn)地。從此，“大熊貓熱”逐漸席卷全球，博物學家、探險家、獵人紛至沓來，想方設法獲取這一珍貴物種。

今天寶興縣的大熊貓國際文化交流中心內(nèi)，一張拍攝于1929年的照片讓人不寒而栗——畫面中，小羅斯福兄弟和他們雇來的獵人展示著一只剛被獵殺的大熊貓。

新中國成立后，大熊貓告別了命運的至暗時刻，迎來生存繁衍最好的時期，還擔任起外交的友誼使者。

1955年，一只出生于寶興縣磽磧鄉(xiāng)山林里的大熊貓幼崽與媽媽走失，幸而被巡山人發(fā)現(xiàn)，很快被送往北京動物園。之后，這只名叫“姬姬”的大熊貓輾轉(zhuǎn)莫斯科、柏林、法蘭克福、哥本哈根等地，最終定居倫敦。1961年，以“姬姬”為原型的大熊貓成為世界自然基金會(WWF)的標識。

20世紀50年代到80年代早期，我國共向海外送出24只“國禮”大熊貓，其中18只來自雅安。在我國已不向國外贈送大熊貓的今天，擔任國際科研交流合作“大使”的國寶中，仍不乏雅安籍“課代表”。

雅安，給予了大熊貓生生不息的家園，不遺余力保護這片凈土是這座城市基因里的信念。

20世紀80年代，四川邛崍山系、岷山山系大熊貓棲息地箭竹大面積開花，突如其來的糧食危機讓大熊貓面臨滅頂之災，寶興、滎經(jīng)、蘆山等地的村民紛紛放下手中的鋤頭，走進山林尋找病餓的鄰居，將羸弱的大熊貓?zhí)献灾频膿?，送醫(yī)救治。

2006年，“四川大熊貓棲息地”被列入世界自然遺產(chǎn)，遺產(chǎn)核心區(qū)面積5370平方公里，其中雅安境內(nèi)面積占比過半。2021年10月12日，大熊貓國家公園成立，雅安市四成面積劃入國家公園，成為大熊貓國家公園中劃入面積最大、市域占比最高、山系涵蓋最全、野化放歸數(shù)量最多、全鏈條保護最完整的市(州)。

為了給大熊貓“讓道”，雅安市將國家公園內(nèi)、數(shù)量占四川全省三分之一的77宗礦業(yè)權全部退出，關停171座小水電。曾經(jīng)高度依賴木頭、石頭、水頭“三頭經(jīng)濟”的寶興縣壯士斷腕，在縣域之外努力發(fā)展“飛地經(jīng)濟”，探索出一條獨特的轉(zhuǎn)型之路。

如今，人們用心呵護的這片土地已成為我國大熊貓“濃度”最高的地區(qū)之一，大熊貓進村“串門”、公路上遛彎早不稀奇。在大熊貓的“傘護效應”之下，川金絲猴、羚牛、珙桐等珍稀動植物也在這片土地上詩意棲居，自由生長。

石棉縣栗子坪，傳說中諸葛亮“七擒孟獲”之地，如今是我國首個大熊貓野化放歸基地。“淘淘”“映雪”“八喜”“華妍”“張夢”“張想”“瀘欣”……一只只大熊貓告別“軌道”，走入“曠野”，擁有了自己的領地，融入了野生種群，讓人們看到了復壯孤立小種群的希望。

根據(jù)2015年發(fā)布的全國第四次大熊貓調(diào)查報告，雅安境內(nèi)有野生大熊貓340只，“我們完全有底氣相信，目前的數(shù)量已經(jīng)遠遠不止。”大熊貓國家公園管理局雅安分局副局長徐洪年說話語間充滿自信。

川藏茶馬古道從這里綿延向雪域

“琴里知聞唯淥水，茶中故舊是蒙山。”1000多年前，唐代詩人白居易寫下的詩句道出了蒙山茶在文人心中的份量。

蒙山，是雅安蒙頂山的舊稱。西漢時期，被后世譽為“茶祖”的吳理真“攜靈茗之種，植于五峰之中”，在蒙頂山五峰之間的一塊凹地上，移植種下七株茶樹。據(jù)清代《名山縣志》記載，這七株茶樹“二千年不枯不長，其茶葉細而長，味甘而清，色黃而碧，酌杯中香云蒙覆其上，凝結不散”。

一彎細葉，慰藉了千年時光，也見證了千百年來四川盆地與青藏高原乃至南亞大陸之間的商貿(mào)往來、文化互通。

名山區(qū)新店鎮(zhèn)，青蔥起伏的山巒上，一座紅墻黑瓦的古屋靜立路邊，大門匾額上用漢藏雙語書寫的“茶馬司”提醒人們，1000多年前這里曾熱鬧繁忙。

宋代皇帝于公元1074年建立的這個機構管理著一項特殊交易：用蜀地茶葉交換來自高原的戰(zhàn)馬。茶馬互市雖已成歷史，茶葉的流通1000多年來卻從未中斷。

天全縣小河鎮(zhèn)，甘溪坡茶馬古道驛站遺址，一個個“拐子窩”清晰可見。那是茶馬古道上的背夫們歇腳時，被撐于背架下的“丁字拐”杵在石上留下的痕跡。漫步這條古道，每一步都重疊著無數(shù)昔日的腳印。一呼一吸間，仿佛聞見歷史深處的那一塊塊茶磚，仍散發(fā)著醇香。

生于1963年的雅安人甘玉祥是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代表性項目——黑茶制作技藝(南路邊茶制作技藝)的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他創(chuàng)立的“兄弟友誼”茶廠承擔著一個特殊的功能——“國家藏茶戰(zhàn)略儲備庫”。這里長期儲存著南路邊茶成品和制作原料各100萬斤，保障著對雪域高原的茶葉供給。

川藏茶馬古道，一路自雅安經(jīng)滎經(jīng)、漢源至康定，一路經(jīng)天全至康定，再經(jīng)昌都到拉薩，最遠輻射不丹、尼泊爾、印度。這些蜿蜒的小路，既是茶馬古道，也是蜀身毒道的一部分，即今天人們所說的南方絲綢之路。

但今天的茶磚、貨物不再需要人背馬馱，通往雪域的路早已寬闊。

1950年，中央一聲號令下，10萬筑路大軍懷著“把五星紅旗插到喜馬拉雅山上”的理想，翻雪山、戰(zhàn)江河、斗嚴寒，開始修建川藏公路。在雅安天全段，由于山勢險峻，施工極其艱難，每公里就有3位戰(zhàn)士犧牲。

4年后，川藏公路北線順利通車，其中雅安至甘孜州新都橋段與今天的國道318重合。

過去70年中，國道318經(jīng)歷多次改道、提升，早已成為馳名中外的自駕圣地。雅安雨城區(qū)的金雞關，自駕而來的人們習慣在此集結，今天，它的新名字更加響亮——“國道318川藏線零公里”。

來自五湖四海的人們從這里出發(fā)，沿著英雄之路奔向曠野山川，雪山海子。今日大道通途、車水馬龍告慰筑路先烈英靈。

無限風光在雅安

“想見青衣江畔路，白魚紫筍不論錢。”公元1090年，蘇軾在任杭州知州時寫下一首《寄蔡子華》，詩中寥寥兩句，描摹出雅安豐富的物產(chǎn)。根據(jù)史料記載，早在“三蘇”未成名之前，蘇洵曾帶著蘇軾、蘇轍在雅州(雅安的舊稱)讀書。少年時代所睹風物使難歸的故鄉(xiāng)的輪廓更加清晰，使得蘇軾時常感懷。

歷史上，無數(shù)文人雅士駐留雅安，除蘇軾之外，李白、白居易、楊慎都留下過關于這里的名篇佳作。雅安市中心雨城區(qū)的高頤闕、滎經(jīng)縣的何君閣道碑、蘆山縣的樊敏闕見證著這片土地源遠流長的文脈。

中國革命史上，雅安也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強渡大渡河、翻越夾金山都發(fā)生在這片紅色的土地。

2023年6月，一塊刻有“紅色中華”字樣的牌匾歷經(jīng)90載風雨后回到了它的“老家”新華社。這塊見證了新聞人、新華人與中央紅軍一起長征的珍貴牌匾在遺落雅安民間多年后，最終由一位退休工人史晉川收藏，捐給了新華社。

滎經(jīng)縣云峰山，兩株樹齡超過1700年的楨楠靜靜守護著云峰寺的山門，它們的周圍還拱衛(wèi)著100多株樹齡超過百年的楨楠。清晨的陽光透過繁茂的枝葉灑下，林中彌散著一縷縷似有似無的幽香。深深吸進肺里，仿佛給身體注入了一股蓬勃的能量。

楨楠是我國的特產(chǎn)樹種，生長極慢。它樹形筆直，枝葉終年不謝，即使長在懸崖峭壁上依舊身姿挺拔。一株楨楠成材至少需要60年，成為棟梁之材則需兩三百年。歷史上，盛產(chǎn)楨楠的雅安曾為皇家上貢無數(shù)楨楠木材，其中備受推崇的“金絲楠”便是因楨楠表面在陽光照射下呈現(xiàn)出金絲狀而得名。

承受住了雷電的攻擊，挺過了火災的考驗，也幸運地避過了人為的砍伐，今天這片楨楠林已經(jīng)成為我國保存最完整的古楨楠群落。大樹無言，它們?nèi)缰t謙君子，將根系深深扎進泥土，昂揚著頭奮力向云端挺拔。

在四川21個市(州)中，雅安的存在與這些頑強樹木頗為相似，雖然身處自然災害頻發(fā)的環(huán)境，處處都是生態(tài)紅線，卻一直在奮力開拓自己的天地。

2019年6月，中國·雅安大數(shù)據(jù)產(chǎn)業(yè)園正式開園，經(jīng)過5年發(fā)展，已建成四川省單體規(guī)模最大、標準最高的綠色數(shù)據(jù)中心。如今，雅安數(shù)字經(jīng)濟總量已超400億元，算力規(guī)模達2242PFlops，躋身全國數(shù)字經(jīng)濟產(chǎn)業(yè)園區(qū)第一方陣。

今年3月，漢源縣大渡河畔的古路村一夜“出圈”，為了一睹“天梯村”和“大渡河最美峽谷”的真容，前往古路村徒步的人擠滿了山路，密密麻麻如同螞蟻搬家。網(wǎng)友們調(diào)侃：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那天也沒這么多人!

但人們不知道的是，“網(wǎng)紅村”背后藏著一個奮力“尋路”的故事。

古路村曾名喚“咕嚕村”，過去進出村得攀爬藤條和木棍編成的“天梯”，稍不留神就“咕嚕咕嚕”地掉下山去。20世紀60年代，建設成昆鐵路的鐵道兵為了改善村民出行，將藤梯改建成鐵梯，后來又打通了一條窄窄的騾馬道。一代代人希望村里能修一條真正的公路，卻因施工難度太大一直未能破局。直到一條懸崖索道修建，讓村莊翻天覆地。索道，不僅解決了出行的難題，又保持了村莊的原始風貌。

2017年春天，時任古路村黨支部書記、第十二屆全國人大代表駱云蓮將還在試運行中的懸崖索道照片帶上了全國兩會，那一次，“天梯村”首次“出圈”。今天的古路村早已通電、通水、通網(wǎng)，曾經(jīng)與世隔絕了幾百年的懸崖村依托獨特的自然風光聲名鵲起。

發(fā)展文旅，是懸崖上的古路村“改命”的契機，也是雅安厚植綠美本底，轉(zhuǎn)型綠色發(fā)展的重要著力點。作為國內(nèi)極少數(shù)第三產(chǎn)業(yè)在GDP中占比過半的城市，雅安已成為中國旅游城市中的一匹“黑馬”。

邛崍山、大相嶺、小相嶺由北向南依次展開，雪山、云海、峽谷、瀑布、森林由高到低呈梯度分布。滎經(jīng)牛背山、石棉王崗坪、漢源轎頂山、寶興達瓦更扎……佇立在云海之上的一處處360度觀景平臺，讓雅安收獲了“中國觀景平臺之鄉(xiāng)”的美譽。

地處藏彝走廊，這里有濃郁的少數(shù)民族風情。冬季，寶興磽磧藏寨里的嘉絨藏族載歌載舞慶祝“上九節(jié)”;夏季，石棉大渡河畔的彝族同胞們慶祝著火把節(jié)……

美景中的美食更不容錯過，各式澆頭的撻撻面、鮮香麻辣的涼拌雞、清淡鮮美的石鍋雅魚、熱辣滾燙的石棉燒烤足以調(diào)動舌尖起舞。

雅安多雨，滋潤了土地，也孕育出城市溫潤如玉的氣質(zhì)。有古詩如此描寫她：“巖猿與飛鳥，一過似飛仙”，這座城市，既似飛禽走獸般靈動，也如古道漢闕般厚重，雅致且令人心安。

( 吳光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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